三、机制与价值(4)

从经济科学(再说一遍,经济学是很典型的,尤其因为它有无限的可能性)的观点 看,像刚才所看到的那种图式可以用来对相互作用进行逻辑与因果分析,因此也完全可 以把这种分析推广到性质更为复杂的转移或新反馈。特别是,在前面所说的、已经与一 般意义上的调节有关的模式之上还可以加一个严格经济意义上的调节反馈(稳定政策, 在这里事实上是增长的政策):这只要引进一个新变量G(t)就可以了。如Y(t)→ (t)→Y(t),由于已经实现的转移的性质,就能改变增长率P(此外,自然还应该扩 大模式,以便考虑到在经济调节中起重要动机作用的延迟变化)。

至于这种模式的一般意义,那是很了不起的。事实上它们标志着价值领域,甚至结 构的建构领域中最重要的共同机制之一的特征。

就价值,也就是说如人们已经看到的(第10节),就一般情感生活的作用而言,那 么很显然,把生产与消费或投资连接起来的循环确实在各种最不相同的情况中都有。因 为任何生产,亦即任何建设性动作,都因其自身的结果,亦即动作所导致的消费性动作 而增强或受到限制。另一方面,生产引起新的情感“投资”,它以其它生产加强最初的 生产或予以补充。因此,这里就是一个 非常普遍的机制,而我们刚才探讨的它的经济模式只在特殊的社会特征和所引起的 引人注意的量化方面有所不同罢了。

至于结构的建构,它是同我们刚才称为生产的、即一般意义上的建构性动作紧密联 系在一起的。其结果是,在一切领域,一个终于获得良好调整的或逻辑-数学特征的结 构(例如,一个“群”的结构),在开始时都有一个简单的调节阶段,也就是有尝试与 错误的建构阶段,其中错误的改正是借助于与前面的反馈相似的反馈来实现的。其次是, 结构一旦相当平衡之后,可逆性运算的作用就取代初始时的调节(如第五节中所看到的 那样):这时,只根据结果而做的改正就被对当时的动作所作的预见性事先修正所替代。 这样,环形系统达到了一个直接与反向的运算系统,其调节同建构活动是完全融为一体 的(最初起作用的价值因而升级为规范价值)。

14.功能与价值领域中的同时性问题与历时性问题

我们看到(在第9节中),一个规范结构由于发展而达到它的平衡形式(当然,根 据形式与内容之间的关系的不同,稳定程度也不同;请看第八节),这种发展本身及其 各个阶段都构成一种平衡,亦即一种自动调节过程。而这种自动调节在不同程度上,都 是结构的产生本身所固有的。也就是说,一方面既没有建构性机构,另一方面或事后也 没有改正机构,而是建构这样的逐渐组织同时也是调节性的,因此是通过平衡化来进行 的。我们将看到(在第18节中),一个意义系统则相反表现出词音历史——词音目前的 意义仅部分地依赖于它的历史——同相对独立于历时性这一系统的同时性平衡的最大脱 节。功能、效用或价值系统在这两个极端情况中占着中间位置。饶有趣味的是,在研究 共同机制时,人们可以看到这一中间位置,从同时性与历时性的关系这个观点看,在一 切带有功能主义之维的学科,自生物学、心理学、社会学,直至经济学中都能找到。换 言之,它存在于一切必须把目前效用和历史演变关系加以区分的领域。

例如,在经济史领域,这一中间情况以下两个特点为标志。一方面,人们看到经常 存在于以先前的发展来解释某一组当前的事实(或任何同时性事实)的努力和用被认为 是“无时间性的”并属于平衡规律的一般机制来解释一组历史事件的相反做法二者之间 的双极性。但另一方面,人们在马克思及其后继者那里,却发现了一种旨在以人们今天 可称之为发生结构主义的东西,在社会学、心理学甚至生物学领域里,辩证地克服历史 因素和超历史因素这种二元性的方法论。

至于人们在那些未受马克思影响的学者那里所看到的解释的二元性,大家都一致认 为大的经济结构可以用结构的历史来解释,而属于行情的大事(如在第二节中所谈过某 些食品厂在十三世纪或十六世纪的价格),则应根据有关价格形成的一些理论来解释。 这些理论把这些机制看作是“无时间性的、必然的”。这倒根本不是因为这些价格是不 变的,而是相反,因为价格在细节上是按照不规则的历史曲线变动的。它们的变动与平 衡规律有关,而平衡规律在相当广泛的社会范围内都能看到。

相反,马克思所作努力的独创性在于不把结构和运转规律视为“永恒的”,而是使 这二者都服从于一个总的动力。他试图以此来克服这两者之间的对立。就结构而言,马 克思自然强调资本主义的暂时特性或历史上的过渡特性,而古典经济学则认为资本主义 的规律是永恒的。但在运转规律方面,马克思着重指出,这些规律往往是在系统的成熟 阶段才开始“在纯粹状态下”起作用。因此,研究处于末尾阶段的功能就有可能理解这 一运转所由生的结构的历史。由此产生了标志着他的方法论同生物学问题有关联的这一 基本看法(《政治经济学批判》):“解剖人是解剖猴子的钥匙”。换言之,最终状态 阐明自身产生的过程,同时这一过程也是最后状态的形成所必须的。

但是,这种对生物学的参照,强调的是结构历时性和运转同时性之间关系问题的极 其普遍的特点。它同样也导致人们去研究功能、效用或价值概念在结构发展方面的特殊 地位,并最终去重新思考为什么不容易把历史作成一门正题法则学科的道理。

的确,在生物领域,一个器官可以改变功能,而这一改变并不来自有关结构的先前 历史。一个古典的例子是:鱼类的鳔现在对它们起着肺的作用,这不是由于使无脊椎动 物得以过渡到鱼类的一般历史因素,而是由于环境的不可预见的变迁。因此,人们是否 有朝一日能提供一个具有一切已知变化细节的生命史的演绎模式,这是值得怀疑的。但 人们却可以指望有一个“有机论的”模式(请阅第十节):这个模式既说明生命结构的 一般特征,又说明一切或几乎一切机体的共同大功能:同化、呼吸(病毒除外)等等。 不过,这些“功能不变者”在内容上是有变化的。这样,它们在自己的历史过程中就有 所分化。然而,像一切真正历史一样,这部历史构成的是可演绎的结构化和偶然性组成 的一个无法弄清的混合物。尽管对偶然性的反应是调节或事后的可理解的重新平衡,但 反应的更迭并不因此而不是一个不可预料的系列。而这就使得一个亚结构的当前功能能 相对地独立于亚结构的先前发展。

在人类历史领域,情况也部分相同,尽管有人类的两个特点——构成了一种因社会 相传而不断丰富的文化和拥有能增加理性行为(尽管有它们在共同意识中的明显限度) 的思考智力——所含有的改正。由此产生的结果是,如果某些历史学家想通过科学技术 史、经济史和文化史、政治史和历时性社会学等等这种跨学科的融合来给自己的学科一 个正题法则科学地位的话,那么人们从中可能抽取的进化规律或运转规律,根据所考察 的结构类型,因而一方面根据结构与结构间的各种可能关系,另一方面根据功能、效用 或价值的不同,仍然会有显著差别的可能。

假设人们可以把发生结构主义的理想作为方法论的理想——它似乎确实是许多科学 的共同理想,那么可“封闭”的结构和未完成的或注定要永远开放的结构之间的区别, 依然使人们不得不作出一系列的区分,这尤其表现在人们不得不根据价值是规范性的或 非规范性的等等承认有许多不同种类的价值(第10和11节)。比方说,一位马克思主义 方法论专家诺文斯基曾注意到:“发生心理学与马克思理论在方法上的亲属关系有时是 令人吃惊的。然而仍存在着一个重要差别。对皮亚杰来说,平衡概念作为发展过程的中 心机制和必要媒介,仍然是特征性的,尽管每一个平衡形式都是凭借产生它的不平衡来 取代前一个平衡形式。相反,对马克思来说,发展的中心机制是对平衡的不断破坏和由 此产生的一切方法论上的后果。”然而,这一差别的原因是显而易见的:智力发展达到 的是完成的结构,其中功能与价值完全服从于有关内在结构变化的规范性规律。由此得 出的一个事实是,这样一种发展是由达到这一最终平衡的平衡化或自动调节指导的。相 反作为经常开放的生物结构、经济结构、政治结构等等,由于缺乏封闭,就不可能带有 这种把功能全部归入结构机制的整合,由此产生不平衡的历史作用,这种作用能直至导 致结构的分化瓦解。

正是不可能封闭的结构的这种情况解释了属于同时性平衡的价值相对于相应结构的 历时性形成的相对独立性。这正是人们在某些危机(当这既不是增长事故也不是持久的 分化时)的情况下所见到的。这时人们可以看到一个人的经济、政治、社会价值(声望、 个人信誉)或情感价值的急剧变化。另一方面,这说明在社会领域描述序列阶段(=按 必然的先后顺序)的特殊困难,也说明罗斯托相信他在经济增长过程(从启动或起飞到 成熟)中发现的“阶段”为什么不成功。事实上,在这方面总的问题是区别一系列不带 有组织的内在展开的变化和按顺序阶段进行的发展,这种发展特别带有瓦廷顿在胚胎学 中称为“生理常数稳定性”(在来自外部强加的偏移时自动回到必须的轨道上去)的东 西。

因此,这样一些事实似乎表明功能与价值越是服从于相应的结构,它们就越依赖于 历史和历时性的解释。相反,一个价值系统是服从于平衡规律或当前的调节规律的,这 些价值越不具有规范性,也就是说,越不单单受结构的限制,这些规律也就越不依赖先 前的阶段,而是依赖外部条件可以变更的交换。换言之,这些价值的平衡在这种情况下 并不构成逐渐的历时性平衡化的最终阶段,而是同时性也表达部分独立于发展之外的情 形。这时起作用的只是一系列重新平衡,其规律可以是恒定的,但规律内容的变化则一 部分是偶然的,另一部分是周期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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