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识的衰落(2)

    罗马承认了主人,只是为了要改换主人,所以就保存有一种独立性。它还是宗教领袖的居住地。因而,当东方俯首听命于一个惟一的君主时,教士团体时而是操纵皇帝,时而是阴谋反对皇帝,但仍维护专制主义,哪怕是在与专制君主进行斗争,也宁愿利用一个绝对主人的全部权力而不愿向他们争夺一部分权力;相反地,我们看到在西方,教土们团结在一个共同的领袖之下,提高了与国王的权力相竞争的权力,并在这些分裂的国家中形成了一种惟一无二的和独立的君主国。

    [我们将要表明,这个统治者的罗马城试图以一种新暴君制的枷锁加之于全世界;它的教皇们以粗制滥造的法律汇编来掠获愚昧无知的信任;他们把宗教掺入到社会生活的一切交往之中,以便自己可以任情地享受自己的贪欲和虚骄;他们以一种可怕的诅咒来惩处人民的信心对他们律法的最微小的反对、对他们无聊的装腔作势的最微小的抗拒;他们在所有的国家里都拥有一支僧侣大军,时刻准备着以他们的欺骗来提高那些迷信的恐怖行径,为的是更加有力地增高人们的狂热性;他们剥夺了支持着各个国家自己的宗教热望的那些宗教崇拜和仪式,以便激发他们去打内战;他们搅乱了一切以便统治一切;他们以上帝的名义裁决叛变和作伪、谋杀和弑亲;他们一步一步把国王和战士造成了他们报复的工具和牺牲品;他们支配武力,但从不掌握武力;他们对敌人是凶恶的,但却在自己的保卫者面前发抖;他们是全能的,直到欧洲的边缘,甚至于可以在自己神坛的脚下胡作非为,不受惩罚;他们在天上早已找到了可以推动全世界的杠杆的支点,但在地上却找不到一个调节器可以随意地指导和保持自己的行动;最后,他们树立了一尊巨像,但却是站在泥足上,它在压迫了欧洲之后,还会长时期以它那残骸的重量使得欧洲精疲力竭。〕

    征服使得西方屈服于一种混乱的无政府状态,人民在其中呻吟于国王、战士领袖和教士们的三重暴政之下;然而那种无政府状态在它的体内却带来了自由的胚胎。

    我们从欧洲的这一部分中,可以理解罗马人所从不曾渗入过的那些国度。那些民族也被卷进了这场普遍的运动,也交替地在征服和被征服,也有着和帝国征服者们同样的起源和同样的风尚,于是他们双方就混合成为一个共同的整体。他们的政治状态经历了同样的变化,并走着一条类似的行程。

    我们将追溯这种封建无政府状态——这是一个用以描述它的特点的名称——的历次革命的史表。

    立法这时是不一贯的而且野蛮的。假如我们在其中往往也发现有一些温和的法律的话,那种表面上的人道性也无非是一种很危险的不受惩罚的特权而已。然而我们在那里面也发现有一些可贵的制度;确实,它们只不过是献给统治阶级的权利的,因此它们就更加侵犯了人权;但是它们至少保留了我们某些微弱的权利观念,并且有朝一日会成为使人重新认识人权并重新建立人权的向导的。

    [这类立法表现出两种独特的做法,它们都是国家的幼稚状态和粗野世纪的愚昧状态的特征。〕

    (一个罪人可以用法律所规定的一笔钱为自己赎刑,而法律则是根据人们的身份或出生来评估人们的生命的。罪行并不被看成是对公民的安全或权利的侵犯,是害怕受刑就可加以防止的;倒不如说罪行被看成是对于某个个人的冒犯,此人本身或他的家庭是有复仇权的,但法律已为此给他们提供了一种更为有效的补偿。人们对于可以用来确定事实真相的证据,很少有什么观念;以致于人们发现更为简单的倒是,每一次需要区别犯罪与无辜的时候,就向上天去要求奇迹;而一桩迷信证据的成功或一次决斗的命运,就被看作是发现真理和认识真理的最可靠的办法。〕

    (在那些混淆了独立和自由的人们中间,哪怕是只统治着一小块领土的人们之间的争端,也会蜕化成为私人战争;而这类从区到区、从乡到乡都在进行着的战争,习惯性地会把各个地方的全部领土都付与各式各样的恐怖,——而在大规模的侵略中那至少还只是暂时性的,并且在一般的战争中也只是蹂躏边境而已。]

    [每一次当暴政极力要使人民群众屈服于它那一小部分人的意志之下时,它在自己的手法中都要利用受害者的偏见和愚昧;它力求以少数人力量的集结与活跃来弥补看来是不可能不属于大多数人的真正力量的优势。但是他们希望的最终目标——那是他们很少能够达到的——乃是要在主人和奴隶之间确立一种实实在在的区别,那在某种意义上乃是要把自然本身也转化为政治不平等的同谋犯。〕

    [这就是遥远的时代东方祭司们的技术,我们看到他们同时是国王、大祭司、法官、天文学家、土地测量家、艺术家和医生集于一身。但是他们对知识能力的垄断性的占有,都是从我们软弱的祖先们的那些粗鄙的暴君由于他们的制度和他们的好战习惯而获得的。他们穿着刺不透的甲胄,一味骑在也像他们自己一样地无懈可击的马上作战;除非是经过长期而艰苦的训练,是不可能获得必要的力量和敏捷来装备和驾驭他们的马匹并维持和使用他们的武器的;所以他们就可以不受惩罚而压迫别人、不冒危险而屠杀人民,人民却没有钱财足以取得这些昂贵的盔甲,而他们的青年被有用的劳动耗尽了精力,也无法献身于军事训练。〕

    [于是,少数人的暴政就由于使用这种作战方式而获得了力量上的真正优势,这就足以防止一切抵抗的念头并且长期以来甚至于使得挺而走险全都归于无效;于是自然的平等,就在人为的物理力量的不平等的面前销声匿迹了。]

    惟有教士们才能够教诲道德,其中包括有任何教派都不会不承认的普遍原则;但是它也创造了一大堆纯属宗教的义务和纯属想象的罪恶。这些义务要比自然的义务来得更加强有力;而与此无关的、合法的、往往甚至是有德的行为,却比真正的罪行要受到更为严厉的谴责和处罚。然而,片刻的悔罪,被一个教士的赦免所认可之后,就向恶人打开了天堂;而向贪婪心献媚的捐献和向教会的虚骄谄媚的某些行为,就足以解脱充满了罪恶的一生。人们甚至走到了给免罪制定了一套价目表的地步。在这些罪行中就精心地包括有从最无辜的爱情软弱性和一些单纯的愿望,直到精致的享受和最堕落的骄奢淫逸。他们懂得几乎没有人能逃过这种检查;而这就构成教会最有出息的一宗生意。他们想象甚至在地狱里也有一定的期限,教士们是有权加以缩短的,甚至于还可以减免;于是他们就推销这种恩惠,首先是向活人,后来就向死者的亲友。他们出售天上的一块土地,以换取地上同等的一块土地;而且他们还谦虚得并不要求换回来。

    这些不幸期间的风尚,确实是配得上如此之深刻腐化了的一种制度的。

    这个制度的进步就是:僧侣们时而发明出古代的奇迹,时而炮制出新的奇迹,他们以神话和灵验来培育人民的愚昧元知,他们欺骗人民为的是败坏人民;教会的博士们用尽了他们所有的想象力来丰富他们对某些新的荒诞不经说法的信仰,并且在某种程度上进一步丰富了他们从前人那里所接受过来的种种荒诞不经;教士们强迫诸候们把那些敢于怀疑他们任何一项教条或揭穿他们的欺骗或愤恨他们的罪行的人以及那些片刻抛弃了盲目服从的人统统烧死;最后甚至还有那些神学家本身,——当他们竞允许自己梦想到与教会的最有威信的领袖们不同的时候。……在那个时代,这就是欧洲西部的风尚所能向人类史表贡献的惟一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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